《女帝座下第一走狗》533、给你两条路(5k)
后来?我就在画卷中和你相遇了……
赵都安心中嘀咕,脸上却不显分毫:
“臣战后在那县城县衙后休息,本想冥想吐纳,但思忖着召唤水神过程中,对天人领域有些许的感触,在裴念奴的暗示下,尝试观想《人世间》,想再尝试一次,看能否进入其中。”
上一次,他在皇宫内,假装自己没能进入。
“你进去了吗?”徐贞观袖中的纤纤玉手悄然攥紧,身体前倾,精神高度关注。
迎着女帝的“逼视”,赵都安拧紧眉头,迟疑道:“不知道。”
“不知道?”
“是的,臣感觉自己进入了,但又只是一晃神的功夫,就出现在了武功殿后的小楼内。”
赵都安一脸困惑:“接着,就是与海公公相见,前来觐见了。”
说完这番话,他略显忐忑地观察着女帝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,预想中的对他的“怀疑”并未上演,徐贞观秀美紧紧颦着,陷入沉思。
天人、流星、赵都安、章回……足足四个影响因素同时搅合在一起,令她难以分辨这件事背后究竟是哪个因素在发挥关键作用。
咦……贞宝似乎并没有将我与章回联系在一起,果然是有别的因素,干扰了她的判断吗?
赵都安又松了口气,又生出强烈的好奇,房间中沉默了好一会,他忍不住轻声道:
“陛下?臣这究竟是……”
徐贞观回过神,抬眸看向他,沉吟了下,摇摇头困惑道:
“这件事有些复杂,你可知道,方才发生了什么事?”
赵都安诚实道:“臣看见钦天监的司监入宫。”
徐贞观点点头,忽然伸出手,将桌案上那卷泛黄的册子取来,放在他面前,解释道:
“这是钦天监内的一份观星记录。”
赵都安这副身体,没法影响现实,也没法“翻页”,但好在册子上的文字日期完整。
他低头扫了一下,吃惊道:
“这记载的,是六百年前的一次观星记录?”
徐贞观点头道:
“严格来说,这是覆灭的启朝残存下的一份观星记录,当年,启国末期,烽烟四起,战火纷乱,启国国都被攻陷前,一场大火焚烧了许多珍贵的卷宗,但也有少部分被抢救回来,这就是一份。
按时间推算,乃是王朝末年起义爆发前,曾有一颗特殊的星辰掠过彼时的京师上空,被观测记录,在启国的记录中,这颗星被命名为‘灾星’。预示着将有灾祸降临。
而在那之后几年,天下大乱,生灵涂炭,无论俗世,还是修行江湖都席卷其中,堪称近一千五百年来,最大的一场灾祸。”
略一停顿,徐贞观眼神凝重地盯着他:
“而方才,同一颗‘灾星’时隔六百年,再次出现了。”
再次出现?什么哈雷彗星……赵都安怔了怔,作为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的现代人,他对于星辰周期性相遇的概念并不陌生。
但考虑到这个世界存在唯心的“神明”……星辰预示灾难这种设定,似乎也不难接受。
“难道说,这次的灾星预示着这场与八王的战争?”赵都安询问。
徐贞观叹气一声,站起身,在房间中踱步,眼神忧郁:
“若与六百年前那次灾祸规模相比,如今朝廷与八王的争斗,远远不如。”
赵都安恍然道:
“陛下是担心,这场战争不会轻易结束?或者,它可能只是更大的灾祸的引子?”
他迟疑道:“仅凭一颗所谓的灾星,就做出这个判断,是否太过武断?”
徐贞观苦涩道:“朕也希望战争不会扩大,能顺利平息。”
书房内气氛一时沉闷。
赵都安想了下,认真开解道:
“陛下当放宽心,哪怕这灾星真的预示着未来又如何?我们难不成还畏惧乱子么?”
女帝怔了下,与他对视,然后似想通了什么,释然地笑了。
赵都安也笑了起来。
是啊,从玄门政变开始,女帝登基,就开始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,封禅一战,更是险些身死……这么多难关都闯过去了,再多些又有何惧?
何况,终归只是未经验证的一颗星辰罢了,当下的人再焦虑也没意义。
哪怕未来真有灾祸,那君臣二人当下能做的,也只是尽快平叛,以应对更大的敌人。所以,没必要焦虑,做好当下的事就够了。
大虞太祖皇帝,终结了六百年前那场席卷大陆的灾劫,为天下带来六百年的和平岁月。
徐贞观欲效仿其先祖,大不了再收拾一次旧山河。
念及此,她心头阴霾骤然散去,浑身轻快许多,颔首微笑道:
“你说的对,一颗星罢了,的确没必要因此忧心。不过,钦天监的查阅记录中显示,当年太祖皇帝他老人家,晚年时候沉迷星象,不少时间都在钦天监内观星,试图看清未来兴衰。
而这份关于灾星的记录,太祖翻阅的次数极多,并且,皇室中太祖起居录中曾记载,太祖皇帝在刻画《人世间》这幅壁画时,曾参考过钦天监星象记录。”
老徐当年还沉迷天文?赵都安怔了下,道:
“所以陛下才怀疑,我能从壁画出现在京城,与这灾星有关?”
这逻辑多少有点绕了……
徐贞观却摇了摇头,眸子中透着睿智的光芒:
“不,朕猜测,你之所以能神识显化,从壁画中走出,与这灾星关联不大,应还是你感受过了天人境后,结合你体内的龙魄,才发生的某种奇妙变化。毕竟,你本就与皇室传承极为有缘。”
赵都安呃了下,无从反驳,转而道:
“那陛下方才提及灾星做什么?”
徐贞观眸子越来越亮,她有些兴致勃勃地,仿佛分享大秘密似地道:
“因为这涉及另外一件变化,就在方才,朕同样观想进入了《人世间》,并且,朕终于在其中找到了太祖皇帝留下的修行的线索,那是个画中人,自称名叫‘章回’……
朕进入其中后,疑似在画中世界存在一个‘身份’,而这个画中人,便以这身份的关联,与朕接触……恩,与《大梦卷》类似……”
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经历。
女子总是有很旺盛的分享欲,只是身为帝王,她有太多的秘密无法与人说,只能憋在心里。
而赵都安无疑是个好的倾诉对象。
并且,赵都安早晚也会进入《人世间》,徐贞观认为,自己探索出的经验,可以分享给他,令他提前熟悉下一个篇章……
女帝却没注意到,赵都安的眼神越来越古怪。
‘恩……贞宝你真的好聪明,竟然能脑补出这么合理的解释……因为太祖皇帝刻画壁画时,参考了星象,恰好灾星掠过上空,才导致壁画内发生了某些变化……
恩,这个逻辑虽然并不严密,但涉及到天人层次的修行,本就充斥着大量的谜团和不确定……的确很容易令人产生联想。’
这里的关键点在于:
女帝是非正常继位,她对皇室的一些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的隐秘,并不清楚。
所以很多事,尤其涉及到修行,需要她一点点摸索。
就如她当初并不知道龙魄存在的位置一样。
而在女帝的判定中,相比于“赵都安就是章回”这个离谱到家的可能,无疑是灾星引起的变化,更“合理”。
恩,或者根本没有那么复杂,单纯只是自己进入《人世间》的时间足够久,满足了某种条件,那个领路人章回才现身……徐贞观心中猜测着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赵都安借坡下驴,恍然大悟,“原来我是这样才能回来的。”
君臣二人说了这会话,女帝心情也转好了许多,抛开灾星这个不好的预兆不谈。
无论是西线大捷、章回的出现,还是赵都安奇妙地回返方式……都是喜事。
“你这个状态能维持多久?是否可以返回?”徐贞观开始关心起他的状态。
赵都安说道:
“臣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,但冥冥中有种感觉,一个是臣无法离开壁画太远……另一个,就是应该可以从壁画回去临封,不过能否再过来,就不确定了,需要尝试。”
徐贞观脸色认真地点头:
“涉及修行领域,半点马虎不得,朕也无法确定你长久留在这边是否存在问题,保险起见,朕先送你回去。”
这就走吗?
赵都安沉默了下,直视女帝的眼睛:
“臣舍不得陛下,可以再坐一会。”
徐贞观面颊一红,心中涌起一股暖意,饶是此刻的赵都安并无实体,但他的目光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,令她想要躲避。
女帝犹豫了下,还是轻轻“恩”了声,算是默许。
赵都安嘿嘿一笑,索性大着胆子站起来,走到女帝身边,双手不老实地试探进攻。
然后不出所料“穿”了过去。
徐贞观没好气地瞪他:“让你过来了么?”
“这又没有外人,海公公在外头守着呢。”赵都安嘀咕,此刻说完了正经事,二人间的气氛不再是君臣,而是别的什么。
女帝没吭声,只是感受着虚影一遍遍尝试穿过自己,她似笑非笑:
“你这样连口水都没法弄朕一身,还能做什么?”
“……”赵都安沮丧地败退了。
于是,最后的时间,君臣二人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书房中,说了一阵话。
而后,女帝虽心中亦有些不舍,但为了他的安全考虑,还是带着他返回了武功殿后的旧楼。
站在了壁画前,说道:
“你先尝试回去,若可以再次返回,你再过来就是,若做不到,便将消息从前线送回。
西线大捷的消息传开,必令满朝文武信心大振,不过接下来,靖王和慕王的结盟必会愈发紧密,你与薛神策要小心行事,莫要贪功冒进。”
女帝进行着临别的叮嘱。
赵都安点了点头,笑道:
“别说得像送行一样,臣有预感,臣还可以再次过来。等前线此战役收尾,再来向陛下汇报。”
徐贞观笑意盈盈:“好,朕等你回来。”
赵都安迈步,身影徐徐没入石壁中,消失不见。
徐贞观目送他的气息彻底消失,白衣女帝独自站在旧楼中,下午的阳光从窗子斜斜照进来。
她眸中沁着黯然,怅然若失。
……
……
临封,宁安县衙内。
房门紧闭的屋舍内,盘膝于床上打坐的赵都安猛地睁开眼睛,只觉天旋地转,一阵强烈的疲倦涌上心头。
识海中,那只青莲摇曳着,扩散出迷蒙的光辉,补充神魂的消耗。
“回来了?好累……果然,与上次一样,进入人世间会特别累,但应该是进入画中导致,在皇宫内那段影响不大,因为后一段的时间要长出许多……”
赵都安捂着额头,太阳穴一突一突的,他索性取出几粒提神醒脑的丹丸吞服,才好了些。
“太累了,我需要休息一会,才能再尝试观想,我有预感,立即观想会直接失败。”
赵都安感受着识海的动荡,精神的疲倦,沉沉吐出口气,放弃了立即尝试“神游”,返回京城的想法。
“已经过去这么久了?”赵都安迈步下床,看了眼桌上摆放的一只沙漏:
“也是,画卷中的时间不好估测,但我去宫中见贞宝耗费的时间是实打实的。不知薛神策回来了没有,还有玉袖神官……”
赵都安无心休憩,索性将桌上的几样武器收起,而后推开房门。
门外,宋进喜恪守职责,看到他出来道:
“大人,您休息……好了?”
这位供奉表情怪异,总觉得大人进入这好一会了,怎么好像更累了。
“玉袖神官出来没有?”赵都安未做解释,平静询问的同时,望向内堂。
“吱呀”一声门开,玉袖从内堂中走出,女神官的眼睛竟有些浮肿,似乎哭过,神情比较激动,与以往的淡然迥异。
她走过来,很认真地朝赵都安行礼:
“贫道方才见大人在休憩,故而未曾打扰。”
不是……一会不见,你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了?赵都安狐疑道:
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玉袖示意他进内堂,借一步说话。
赵都安命宋进喜去守门,自己与玉袖重新返回内堂,就见聂玉蓉已被解开了束缚。
这个绣衣直指中的女杀手,竟也是哭的眼泡浮肿,嘴角却带着笑意。
看到他进来,容貌与玉袖颇为相似的她站起身,忽然向赵都安跪了下来,语气真挚,全无敌意:
“罪女聂玉蓉谢过赵都督大恩!”
赵都安:??
……
两刻钟后。
“所以,聂玉蓉与道长你是失散多年的姐妹?”
赵都安坐在堂内,手中捏着一颗咬了一半的苹果,表情精彩至极,有种被洒了八点档狗血的懵逼感。
故事并不复杂:
玉袖与聂玉蓉原本就是云浮道出生的姐妹,自小便根骨极好,因邪道术士勾结土匪作乱导致姐妹随家人出逃,路上父母家人被匪人杀害,姐妹也被冲散。
玉袖因修行根骨奇佳,被天师府外出铲除邪道术士的神官看中,带回天师府培养,成为弟子。
聂玉蓉则意外被慕王府的人带走,培养为绣衣直指。
自此两姐妹远隔万里,再难相逢,却都在寻找对方,只是时隔太多年,早没了线索。
玉袖神官此刻情绪稳定了许多,坐在赵都安对面,握着妹妹的手,含笑解释道:
“贫道俗家姓聂,只是入了天师府后,改称道号。前些年始终在京城修行,直到出师,可行走江湖,才去了云浮道。
这些年贫道之所以在云浮道,乃至獠人族地盘,南疆东、西地界行走,一个因素也是在尝试寻找妹妹的下落。”
聂玉蓉泪花还未抹去,这会也紧紧攥着姐姐的手,情绪激动:
“我被慕王府看中,秘密训练,绣衣直指组织纪律极严,平常无法自由行动,天师府内神官距离我们这些人太远,我也没想到,姐姐成了神官,还成为了天师弟子。”
赵都安好奇道:
“道长你没请张天师帮忙寻找过?”
玉袖明白他的意思,点头又摇头,苦笑道:
“的确求助过师尊,只是师尊修为虽高,但因小妹在慕王府亦奉了一尊小神,修隐匿之术,存在受神明术法庇护,师尊也无法获知。”
顿了顿,她忽然道:
“不过,这次师尊派我跟随大人来临封时,曾隐晦与我说过,此行或得偿所愿。我当时不解,如今想来,只怕师尊已隐约看出我与小妹将重逢。”
偌大一座江湖,几十年光阴过去,再次见面,谈何容易?
赵都安原本心中还有疑虑,担心这里头是否有诈,但听到老张早有暗示,才放下心来。
恩,自己都能意外遇到裴念奴的“后代”,靖王妃陆燕儿。
玉袖姐妹重逢,也不算什么特殊了。
“赵大人,”玉袖忽然起身,正色道:
“贫道知晓小妹身在慕王府,于国法而言,乃是敌人,如今便该是俘虏,当予以严惩。但贫道斗胆想请大人高抬贵手,此恩,玉袖当铭记在心,必会报答。”
赵都安笑了笑,摆摆手,示意她不必如此,略一沉吟,道:
“神官这次随军前来,先败白衣门少主,后击杀神龙寺梵龙,只此两件,便该算我欠你的人情才对。只是,令妹身为绣衣直使,若就此放过,亦有违国法……”
玉袖顿时紧张起来,反观聂玉蓉却竟并不害怕,她笑了笑,忽然对玉袖道:
“我这些年之所以在慕王府能撑过那些残酷训练,活到今日,不为功名利禄,只想看一看姐姐一眼而已。
如今心愿达成,便也无憾,姐姐身为神官,理应秉公,慕王府与邪道术士勾结,我手中也不算干净,不必为我求情。”
她看向赵都安,平静道:
“该当如何,请都督莫要法外开恩,一切以国法论处即可。”
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出身,影响玉袖的未来!
聂玉蓉很清楚,自己这辈子已经不可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,身为杀手,她也无法回头。
而玉袖却还有光明的未来。
哪怕天师府超然物外,但玉袖因她卷入王朝政斗,隐患极大,尤其还是向这个传言中极度腹黑、阴险狡诈的权臣求情……这是她不愿看到的。
玉袖一急,面色变了变:“你说什么胡话?”
赵都安笑眯眯看着二人争执,忽然一笑:
“这样吧,我有两个选择可以给你。”
他对聂玉蓉竖起一根手指:
“第一条路,本官帮你彻底洗掉这个身份,今后你这个绣衣使就‘死了’,真正的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生活,只要你在朝廷掌控的区域,我保你平安。
恩,前提是你不再犯事。作为代价,玉袖神官必须帮我做一段时间的事。”
“第二条路,你继续做你的绣衣使,帮我做一些事,同时,你也将成为朝廷影卫。做完之后,算你立功,将功抵罪,你自己的罪,自己赚功劳来赎。”
聂玉蓉没有犹豫,抢在姐姐前上前一步:“我选第二条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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